于涛:朱骏仍欠30万薪水 被申花骂叛徒嚎啕大哭
于涛与朱骏
自去年年底离开申鑫加盟北控,上海人于涛过上北漂生活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了。他在朝阳大悦城一带租了房子,又把自己的汽车从上海运到了北京。他说,球队上下都对自己很照顾,队友里又都是老熟人,大家伙儿每隔十天半个月的就会自发搞上一次聚餐活动。只是中甲联赛踢到这会儿,曾经充满冲超豪情壮志的北控,已经早早退出了争夺行列。领队杨晨去年许给于涛的美好前景,不得不再等上至少一年。
拼断两根肋骨做了俩月替补
采访于涛的这个晚上,北控在主场1比0小胜湖南湘涛。在此之前,球队已经遭遇了三连败。他说,此役也是自己两个多月来第一次以主力身份站上球场。
北京北控的主场在奥体中心,这座曾经承办过北京亚运会等大型赛事的体育场可以容纳4万名观众,但是当地球迷对于这支中甲球队没有太多的热情。每逢主场比赛日,到场观众通常只有4000-5000人左右。“球迷是不多,这点必须承认,毕竟是中甲队。”于涛说,“但是职业足球踢了这么多年了,早已学会调整自己的心态。无论是当着4千人还是4万人的面,都一样会用尽所有的力气去拼。”
今年5月初,北控客场1比2负于青岛黄海,在这场比赛中,于涛遭遇对手冲撞倒地。“当时就感觉肋骨大概断了,但是没办法,咬咬牙又坚持踢了大半场。你不知道那种痛,我一边在场上跑一边痛得掉眼泪,就是一种生理反应,不受控制地往外流。”赛后他去医院拍片,自己的第四和第五根肋骨都骨折了。“医生说要静养,因为骨折是在身体里面,也不可能打个石膏之类,只能养着。但是赛程密集,几天后,我又硬撑着踢了一场。这之后感觉实在不行了,才总算休了三个礼拜。”
于涛去中甲,很多人以为他提前启动养老模式。没想到踢个中甲竟然都能拼成重伤,在上海的亲人和朋友都为他心疼且感到不值。“你都35岁了,还那么拼干什么?难道还想再进国家队啊?”他当然不会再想国家队了,“人要有自知之明,在中超前三踢主力的球员都未必有机会进国家队,我这种年纪了,又是在中甲踢球……但你知道,我一直以来就是这么个人,只要上场了,就一定会去拼的。”无论是当年喋血重庆大田湾还是2011年在虹口足球场被撞出肾出血,这些经历都没有让他对于生命脆弱和已逝的本质生出些许忌惮。忌惮或许还是有的,但对于这名向来把“义”字放在第一的球员而言,“士为知己者死”显然是更重要的。
肋骨伤愈之后,他被主帅斯塔诺放在了替补席上,“可能觉得我距离他期望还有差距吧……”总之,现在的一切都和他当初加盟时对于前景的描绘差了一截。“我来了以后听队友说,今年的中甲是最难踢的一年。像天津权健这么大的投资,也没有排在积分榜最上面。”他以为自己加盟北控之后会是妥妥的主力,可是归根结底球员还是受主帅支配,也许他并非斯塔诺理想型的球员,这于他也可以接受。于涛的想法是,这个赛季冲不了超那就再等下一年,只要他在这支球队一天,肯定会出一份自己的力,哪怕是以再断几根肋骨为代价。但是,职业球员的下一站会在哪里,不到那时那刻,谁都不知道。
洪庙基地遇朱骏相逢一笑泯恩仇
离开申花,是他一时冲动的决定,但他却不得不用随后几年的时间才得以跨过这个决定所造成的人生和事业中的那道坎。“加盟申鑫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走不出这件事。正好洪庙基地附近有一座庙,我经常会去拜拜。时间久了,认识了里头的师父,也常常和他们探讨一些心里的疑问和纠结。慢慢的我意识到,当初离开申花其实并非谁的错,是自己的福报还不够。”
他曾经心里是怨怪当时的老板朱骏的,“我合同还有两个礼拜就到期了,我去找他们,他们不和我谈。是,我对申花有感情,但我也得有球踢得养活一家人啊!”离开申花的决定,他当时第一个通知的人是俱乐部的常务副总周军。“他肯定不想我走,问我还有没有留下的可能。我说没可能了,已经签字了。”周军把于涛的这个决定告诉了朱骏,后者勃然大怒,“他怎么可以走?我们还有优先续约权来!”后来为了这个问题,双方闹到了足协,最后官司也不了了之。
朱老板打心底里也没想过让于涛离开,但他太笃定,笃定于涛对球队的这份感情,赌他离不开申花。但是再深刻的感情也会屈服于现实,多年以后于涛说,“我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在我这个年纪,相对于金钱,被人尊重和认可的感觉对我而言更重要。但如何体现这份尊重和认可?金钱是必须考量的因素。”
加盟申鑫,于涛没有拿签字费。而且直到今天,朱骏时代的申花还欠着他30万左右的薪水。“他们都让我去打官司,但我不想打,因为要打官司要赔钱,肯定要把现在的老板牵涉进来,而他们并没有欠过我的钱。所以我说‘算了,这钱我不要了。’”前两年,朱骏去洪庙基地踢球,这是于涛离开申花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我主动上前和他打了招呼,我想他心里应该会很开心。我在申花这11年,虽然经历了结婚生子,但是本质上一直是个青涩的少年。这些年离开申花以后遇到很多事情,看清了很多人,才终于明白了一点,这世界上啊,是没有好人和坏人之分的,一切取决于你站的立场。”
于涛说,想通了这些,也就不会再与自己为难。他如今每天都过得很充实,“我们上午11点训练,下午我通常花一个半小时抄经。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我现在的状态特别好,内心有一种特别和谐平静的感觉。”他还保留着在上海的习惯,每天早上要用一杯咖啡开始。“我住的地方转角就有家咖啡店,装修布置比上海人还小资。北京这地方你还别说,真的比上海更有文艺气息。”
到现在都希望在申花退役人生中实在有太多不得已
说过要在申花退役的他后来去了申鑫;说过要留在上海踢一辈子的他如今又成了“北漂”。一次次的出尔反尔,其实只是因为被生活不由分说地推着往前走。职业球员,挣再多的钱,在某种程度上也无法掌握自己未来的定向。我想起前几年采访阿尔贝茨,这个德国人说自己喜欢退役后这种“对生活拥有一点权力,一点影响力的感觉。”阿里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在退役后终于可以自由地支配自己的人生了。于涛先后加盟申鑫和北控,与其说是自己做出了选择,不如说是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
德比被全场痛骂“叛徒” 淋浴间嚎啕大哭20分钟
“还记得我去了申鑫以后踢的第一场德比吗?在源深体育场。整场比赛看台上的申花球迷都在骂我‘叛徒’,比赛结束后,我就在纠结要不要过去谢场。我就是一边纠结一边不由自主地向那边看台跨出了脚步。这一路,十几米?几十米?感觉一辈子没有走过那么漫长的路。我迎着骂声走到看台底下,鞠了躬,致了意,又在骂声中走回更衣室。每一步,都走得那么沉重,因为我不得不用尽力气咬着牙,不让眼泪当场飚出。”回到更衣室后,他在淋浴间里站了20分钟,“我嚎啕大哭,真的就是这四个字。借着水声,可以哭得放肆一些。也不是觉得委屈,就是想哭,想起在申花度过的11年,想起过去的几个月,眼泪流出来瞬间就被莲蓬头里洒下的水冲刷,这一顿哭完,心中的很多东西得到了一种奇怪的释放。”那天赛后,很多申鑫队员都听到了从淋浴间传来的于涛的哭声,掺着水流声,带着一点暗哑沉闷的回音。
徐亮退役仪式做看客完全没心思踢比赛
自此,无论在主场还是客场,他再也没有去向申花球迷谢过场。“2015赛季在虹口,申花进了申鑫6个球,但这并不是让我最受刺激的事情。还记得那场比赛开始前有个特殊的环节吗?”那天,俱乐部为在之前两个月宣布退役的徐亮办了一次退役仪式,这名为申花效力两个赛季的球员带着自己的家人以及三婚的太太来到了虹口,并在球场上接过了俱乐部赠送的一只喻意“黄金左脚”的纪念金靴。
“当时我们在场上做热身活动,可能现场没有人注意到,我就站在他旁边。在他咫尺之遥的地方,看到他接受全场球迷的欢呼,你说我这心里头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于涛说,徐亮加盟正好是自己离开申花的当口,他告别自己住了8年的306宿舍前告诉对方,“你回头就住我这间房吧,这间房特别‘炀’。”“炀”是上海话,意思会带来好运。徐亮住了两年,前前后后受伤的时间将近小一半,可见于涛离开的时候把好运气一并带走了。“那天我把房间里所有的东西整理好打了包,好久没舍得走。里面有一件是庆祝我代表申花出战186场的纪念球衣,那场比赛意味着我超越了吴承瑛,成为俱乐部出战次数最多的球员了。这件衣服现在我还留着,挂在家里的墙上。”
离开申花以后他偷偷想过很多次,“如果我还留在队里,估计可以踢到400多场。我相信,如果当初自己没有走,到现在肯定还能踢得上比赛的。”但他也说,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如果”两个字的。如果真的有如果,他就不会眼巴巴地站在边上看徐亮如同英雄般享受全场球迷的掌声,心里羡慕嫉妒恨了。“那场比赛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踢下来的,满脑子都是徐亮退役仪式那一幕的画面。球队丢了那么多球,和我当时心思不在比赛上是有关系的。”在他那么长时间的职业生涯中,这是有且仅有的一次,自己无法全身心投入比赛。但那一天,他完全有理由抱怨生活对自己的戏弄,申花队里最配得上一个隆重的退役仪式的人,从此只能扮演看客的角色。
“过去这几年,我最怕回虹口比赛。每次都巴不得自己被停赛,或者受个伤啥的。”这片自己曾经最熟悉的球场,如今成了他最不愿踏入的地方。于涛说,“我理解骂我的那些球迷,因为对于他们来说,申花就是人生的信仰。但是对我来说,这份信仰在我生命中的比重不是应该更大吗?”
稿件来自《东方体育日报》